当钢笔尖吻上泛黄的稿纸,铁轨的震颤便顺着墨痕蜿蜒而来。四十三个春秋在钢轨上刻下蜿蜒的韵脚,每个标点都是轮声铿锵的回响。
钢笔尖刺破1980年的晨雾时,道砟缝里正渗出墨绿色的春。我豪情满怀走向蜿蜒的曲线,钢轨在薄雾中泛着青灰色的微光,像两条永不交汇的星河。山雀掠过捣镐扬起的尘烟,工区石墙上"安全优质"的标语正在褪色,而我的青春却在道钉锤的叩击声中愈发锃亮。
文字是从捣镐耙下溅出的星火。每当月光穿过工区漏风的窗棂,在横竖撇捺间筛成银箔,那些被冰霜浸透的片段,被暴雨冲刷的抢险,竟在稿纸上结晶成诗行。工友笑说我的钢笔是另类道钉,将散落的时光铆进纸页——他们不知这满纸墨痕原是枕木的横截面,每道年轮里都盘踞着永不褪色的黎明。
最难忘1982年腊月,暴雪将苗岭裹成素缟。我背着三十斤重的巡道工具踏进冰冷的寒夜,手电在风雪中摇曳成橘色萤火。冰晶扑在睫毛上凝成霜花,钢轨却在严寒中铮铮作响,似两条绷紧的琴弦。当列车冲破雪幕的刹那,车灯将我的影子投射在边坡上,恍若守护神祇的浮雕。那夜,我回到宿舍里呵冻写诗,炉火把钢轨的颤音焙成墨香。
如今键盘取代了钢笔,但指尖仍能触到钢轨的脉动。敲击键盘,显示屏的蓝光里总浮着当年的煤油灯影。G字头列车呼啸而过的刹那,我仍能听见钢轨深处传来道钉锤的节奏:那是时光在重奏1980年的晨曲,是捣镐与回车键跨越四十三年的对仗,更是永不锈蚀的热爱,在岁月的砧台上迸溅出的璀璨诗行。
免责声明: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本站观点。所转载内容之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