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与铁路的渊源

田绵石

图一：1923年的 《北戴河海滨地图》

图二：1925年的 《北戴河海滨志略》

现在提起北戴河，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很有名的海滨小城、度假胜地，洗洗海澡，吃吃海鲜，仅此而已。其实，百年前的北戴河和铁路还有很深的渊源，值得回味。

北戴河，因铁路为人所知

早先，北戴河依山面海，平畴深谷，因交通不便而隔绝尘境。

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随着 《天津条约》的签订，西方列强获得了在北京常驻外交使节的权利，并可在中国游历、传教。这些在华的西方人都是上层人士，他们始终在寻找京津地区周边适合度假，尤其是适合夏季避暑的地方。终于，一次偶然的机会，有人发现了北戴河。

1891年，清政府为提升山海关的海防能力，授命李鸿章组织修筑津榆铁路，将津唐铁路向东展筑至山海关，并聘请英国人金达为总工程师。

正是金达，发现了北戴河。

1893年，金达带领北洋官铁路局的工程技术人员勘测津榆铁路线，来到了北戴河海滨一带，在刘庄建造了一所简易房舍，用于临时办公。当时天气已经转热，住得时日久了，他发现北戴河金沙嘴一带沙软潮平，极适合海水浴，且周边的山水极美。金达的这一发现迅速被那些在华的西方上流人士所知，并引来了第一批到此筑屋休闲的英美传教士，是为西方人在北戴河的卜居之始。

1893年，津榆铁路干线在海滨6公里的西北方向设立了一座火车站。这座火车站建在了北戴河村南，因此便被称为北戴河站，后来世人便把位于北戴河站东南的那片沿海地区统称为北戴河或北戴河海滨了。所以说，北戴河是因北戴河站而得名。自此，北戴河开始被世人所知。

老别墅区的形成

1899年，为维护清王朝的领土主权，防止这些西方人完全独占北戴河，清政府规定北戴河海滨一带为各国人士避暑地，准许中国人和外国人居祝从此，北戴河正式成为了中外各国人士共享的避暑地，也成为了中国最早的高等级休闲旅游区。那一年，距今已是117年。

从1894年到1924年的这30年，是中外名流在北戴河纷筑度假别墅的高峰期。截至1923年，北戴河海滨地区所有度假性质的建筑达526所，属于中国人的建筑只占25%。据1925年出版、梁启超署检的 《北戴河海滨志略》记载，1923年来北戴河避暑的达1240余人，其中2/3为在北京、天津上班的各国驻华使节、传教士及其家眷，剩下的1/3则为北洋政府的达官贵人。

当年西方人士所建别墅，大多依山面海，既美观大方，注重建筑形态之美，又朴素自然，与周边景物融为一体，存山居之本色，无艳俗之粉饰。总体来看，北戴河的西方人建筑 “屋必有廊，廊必深邃”，日间以避骄阳，晚间则卧于廊际呼吸清新空气。屋体多以当地素石砌成，覆以红瓦或红铁皮做坡屋顶。近屋之周或高大乔木，或绿草如茵。院墙多以刺槐、松柏围成，时常修剪使之高仅及肩而不妨碍远眺海岸。

中国第一条旅游支线铁路

当时，北戴河之所以受到京津地区中外人士的青睐，原因之一就是气候舒爽宜人，空气润而不潮，冬季阳光充足，而夏日较之京津低好几摄氏度，有如清凉世界。京津人士爱来北戴河的原因之二就是这里离京津不远，且交通便利。

1893年，津榆铁路干线已建有北戴河站。1917年，经北洋政府交通总长许世英同意，北戴河站至海滨的支线铁路建成，在海滨设立了北戴河海滨站，这大大方便了中外人士的避暑往来。这也是中国第一条旅游支线铁路。

这条铁路支线全长10公里，每年5月1日至10月30日运营 （每逢春节、冬至还特开专车），各大车站均预售往返旅游票，具体乘车日期不限，并打七五折。如果想当晚乘车睡卧铺的话，中午前即可向车站预订床位。京津地区到北戴河的火车有日车和夜车各一趟。北京始发的日车于8时25分开，16时55分到北戴河站，全程8.5个小时。北京始发的夜车20时10分开，到天津后，23时55分从天津站开出，次日6时46分到北戴河站，全程10.5个小时。盛夏时节，日车不免被晒得很热，而夜车则凉快多了。因此，每到入夏之后，在京津地区上班的外国人就先把家眷安顿在北戴河，自己则于每周五下班后坐夜车到北戴河与家人度周末，周日晚上再坐夜车回去上班。当时，铁路部门应西方人的这种往返要求，开通了周五晚上由天津直达北戴河海滨站的夜车，周日的夜车则由北戴河海滨站直达天津，中途不停，这样一夜可安睡于卧铺。

5月之前以及10月以后，北戴河至海滨的支线铁路就停止运营了。这期间，如再去海滨，则在北戴河站下车，再雇人力轿子或骑驴，约1小时即可到达海滨。

1934年，北戴河海滨支线铁路改为全年运行，直至1944年该支线铁路被日本军队拆除。

朱启钤改变了北戴河

当时除便利的铁路外，北戴河的道路与绿化也得到了迅速发展。1918年之前，北戴河海滨的道路崎岖不平，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游客跬步艰难。1918年，朱启钤邀请了一批常来北戴河度假的北洋政府达官贵人，创立了公益会，旨在对北戴河的公共事业进行建设、规范和管理。朱启钤是曾国藩的女婿，北洋政府时期历任交通总长、国务总理、内务部总长等要职。他还是著名的古建筑学家和实业家，是中国营造学社创始人，此外，他还办过铁路，开过煤矿，运营过轮船公司，在当时中国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人脉极其广，因此能把梁士诒、曹汝霖、吴鼎昌等政要都笼络到公益会这个组织里来。公益会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筑路，2年内先后建成了西经路、东经路、西海滩路等15公里的优质道路，形成了北戴河的主要道路脉络。在公益会的组织下，北戴河的林业绿化也得到了迅速发展。当时，北戴河引进了大量生长迅速的德国槐树，遍植于道路两旁。公益会还利用德国兵营旧址创设了苗圃，3年内移植、播种并成活了数十万株树木。在这期间，公益会还在联峰山麓依托自然景观开发建设了莲花石公园等。

正是公益会，正是朱启钤，改变了北戴河的面貌。有了道路和绿化，北戴河真正成为了景色宜人、树木葱茏、秩序井然的避暑胜地。

那年月的避暑休闲

那年月，西方人给中国带来了时髦的休闲文化。这些西方人穿上泳装，要么在海中嬉戏，要么在沙滩上日光裕西方人还喜欢打网球和跳舞，他们在北戴河修建了网球场，并在莲花石公园设立了夜间舞会。而中国的达官贵人更多的是在海边散步，或者三五成群聚在家中饮酒、打麻将、商谈要务。此外，沙滩猎禽、扁舟垂钓、松林赏月、登山观日、雨后观瀑等也都是当时北戴河的休闲娱乐活动项目。

1910年，教育家、才女吕碧城在游历北戴河后写就的 《北戴河游记》中称赞北戴河海滨的风景清奇，气象万千，有如西方美人，潇洒出尘。当时，她住在联峰山山顶的英国传教士的别墅中。旅居北戴河期间，她凭栏远眺了 “燕拂黄沙，天垂碧海”，攀爬了联峰山嶙峋怪石，闻听了澎湃的松涛海浪，领略了海上明月，欣赏了浪花拍堤。

这就是100多年前北戴河的真实景象。如今，当我心中揣着这些关于北戴河的往昔故事，再次漫步于北戴河海滩，或登临联峰山山麓，或徜徉于古老别墅群时，或许才开始真正领略到它的历史风韵。

本文图片均由田绵石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