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宗周

20世纪50年代,中山大学有一个番石榴园。番石榴园在东大门旁“新女学”女生宿舍西侧,南面与东大球场只一排长长的灌木为篱,北面紧靠学校围墙。这是有着两个足球场大的一块地,里面有鱼塘、养鹅场,有开垦出来的花生地、红薯地,还有弯弯曲曲流水潺潺的水渠,中间才是一片茂密的番石榴园,葳蕤繁茂、斜枝横逸,铺散开去,若有近百株。每年七八月果熟时节,一个个梨儿般胭红鹅黄的番石榴果垂挂枝头,淡淡的果香随风飘荡,吸引来了叽叽喳喳的小鸟,也吸引了像鸟儿一样嘴馋的我们。

迷人的番石榴园,让我们夏日多了一分依恋。在我们那个没有电视电脑,没有游乐场游戏机,也没有麦当劳肯德基的童年,大自然成了我们最好的伙伴,校园内繁多的果子成了我们最好的美食,番石榴园则成了我们一处美妙的好去处。

秋季的番石榴园明显地萧条了,一雨一分秋,果尽园空,一派凋残。果园旁边的花生地、红薯地也收获完了,一垄垄深翻的田地在秋日的阳光下格外寂静。我们经过这片地时,偶尔会发现田地里还有没收干净的花生和红薯,就找来锄头刨那些遗漏地下的果实。翻出来的花生、红薯成了我们的美食。我们用一块块深翻并晒干的泥块在田里垒起泥窑,大泥块铺在下,小泥块叠在上,呈宝塔型,连缝隙间也堵上小泥块,以防过火透烟。等高泥窑搭好后,往窑里塞上枯枝,将火点着,边烧边添,待将泥块烧得发红发黑发烫,就往窑里塞花生、红薯,再将通红的泥窑推倒,让烧得滚烫的泥块覆盖其上。不到一个小时,埋在窑里面的花生、红薯就被慢慢煨熟,那好玩的欢乐情景、那难忘的炊烟火光、那香喷喷的味道,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中大校园这片并不算热闹、空旷而略带荒凉的番石榴园,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不少欢乐,为那一代的孩子获得田园野趣提供了不收费的大自然。我们在无拘无束的玩耍中也学得了许多植物学的知识。知道这 “番”字指的是国外,番石榴产于热带美洲,17世纪传到中国。它的根能入药,皮可治湿止泻,叶能泡茶消暑防泻,手伤出血我们还会咬烂叶子敷上止血;我们还懂得人需要勇敢、顽强、友爱、协作;明白了天地间鸟兽生灵都是人类的朋友,要好好爱护。

20世纪50年代末,我上了市第六中学初中部,每日从中大九家村赤着脚去上学,抄近路都要经过番石榴园,脚儿亲吻着温暖的泥土,心中特别踏实。我高中还是上六中。这时,番石榴园中那一条泥路渐渐宽了,果园旁边也开始兴建新房,我也穿上了凉鞋,脚与番石榴园的泥土间已多了一层薄薄的隔阂,可我嘴里的甜味还挂在番石榴树上……

再后来,我参军离开了学校、离开了中大,后来进入铁路工作,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番石榴园也被现代化的英东体育场所取代,中山大学是越变越美、也越变越聚人气了。40多年后,同学们再在这里聚会,可那童年熟悉的番石榴园却没了踪影。

我的童年,像当年的小鸟一去不再回来了,可这一片青青葱葱的番石榴园,却一直扎根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