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叩窗时,案头茶烟正凝成霜色。蓦然惊觉键盘声里蛰伏的,原是四十三载春秋淬炼的铁屑与墨香。文园深耕之人,终在寒夜听见时光的裂帛声。

青丝落作枕木间的苔痕,键盘敲击声里蜿蜒着两条平行银轨。那些被油墨浸透的深夜,总在谋篇布局时听见汽笛穿云——现代通讯的脉冲波与传统格律相撞,迸出钢蓝色火焰。每篇文字都是枕木上的弹条,将红尘阡陌钉成五线谱;每帧铁路摄影皆成绝句,让钢铁巨龙在平仄里腾云。

退休证书原是另一枚启程票。当世人沉溺棋牌茶香,我独与寒星对弈平仄:以显示屏为砚,光标作狼毫,在文档的雪原上跋涉。冷月常将散文剪成窗花,报告文学凝作钢轨的冰凌,杂文则在数据流里开出格律的花。那些被指尖摩挲包浆的F、J键,早沁入苗岭侗乡的平仄。

六十二年风雨浇铸的傲骨,终究在键盘上开出桃花。当同龄人细数退休金数额,我在字符峡谷放牧意象:让钢轨长出《诗经》的卷耳,使信号灯染上宋词的酡颜。每篇作品皆是凿穿时光隧道的钎子,将山区铁路凿成七言绝句,把调度指令译作《九歌》新章。

暮色渐浓时,显示屏泛着春水的光。那些被岁月包浆的文字正在重组基因——钢轨生出了年轮,枕木绽放平仄花。且看这老骥伏枥的笔锋,正将余晖锻造成驶向银河的列车,而每个回车键落下的脆响,都是穿越时空隧道的风笛。

(叶志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