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机车转盘

张汝峰

图一为1911年建成的济南机务段扇形车库和机车转盘 济南机务段 提供

图二为坊子机务段机车转盘旧址 张汝峰 摄

铁路发展日新月异，很多新技术、新装备大量上马，也有许多铭刻着老铁路人记忆的设备离我们渐行渐远，悄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担负着蒸汽机车转向任务的机车转盘就是其中之一。翻开历史的册页，追寻往事的记忆，机车转盘承载的故事跃然纸上。

蒸汽机车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1814年，英国工程师乔治·斯蒂芬孙研制出了他的第一台蒸汽机车。机车通过燃烧煤炭，产生锅炉蒸汽，为列车提供牵引动力。

机车转盘是伴随着蒸汽机车诞生的。蒸汽机车由两部分组成，前面的部分是带有烟囱的锅炉，驾驶室靠近锅炉这一侧，后面的部分是煤水车。因为只有一个驾驶室，当列车牵引方向发生变化时，机车就需要调头转向。机车转盘就是为蒸汽机车调头转向而设置的一种特殊设备，是活动的道岔，可以360度旋转，所以它在蒸汽机车的集中疏导和调度库内停放蒸汽机车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20世纪初，蒸汽机车是铁路唯一的牵引动力，几乎每一个机务段在成立时都会修建机车转盘，因为这是必不可少的关键设备。

1910年，由德国工程师司马门设计，济南机务段开工建设。1911年，在德国人段长沟劳波、工程师哈尔曼等人的亲自监督下，济南机务段建成投入使用。据济南机务段档案记载，当时的机车设备有转车台、道岔、库线16股、水塔、东煤台、两部半自动化机床、运用机车15台，机车型号是德国造三三型蒸汽机车，工人约有100名。这个直径32米的转车台就是机车转盘，依靠人工推动转盘为蒸汽机车调头。转盘的西侧就是停放蒸汽机车的扇形车库。

1938年1月，日军占领胶济铁路全线，从此，济南机务段落入了日军的魔爪。日军为了加紧侵略、掠夺资源，对线路和运输设备做了一些改善和补充，将胶济车库合并到济南机务段，机车转盘西面的扇形车库库线增加到26股。

新中国成立后，济南机务段机车转盘进行了多次整修，由人工推动改为电动机驱动。1990年，机车转盘进行大修更新，工作性能和安全保障有了很大改善。

我的父亲是济南机务段的一位老火车司机，开了一辈子蒸汽机车。他回忆说： “每次牵引列车入段后，我都要把蒸汽机车开上转盘调头，保证下次开车时驾驶室在前面。机车转向时，先开上下面带有钢轨的转盘，转盘转动180度，完成一次转向，我再把机车开下转盘。”

父亲曾经给我讲过，蒸汽机车整备完毕后都会通过转盘调头，然后开进西面的扇形车库，下次再通过转盘转向出库线，最后驶向车站与列车联挂。因此，机车转盘是蒸汽机车出入车库的咽喉，一旦它停止运转，运输就会瘫痪。

有这样一件事情能够体现机车转盘的重要性。1942年冬天，日军调集5万军队到益都扫荡，大批军用物资集中在坊子站，亟待运往前线。党组织决定用破坏运输的办法来打乱日军的扫荡计划。一天夜里，坊子机务段到处静悄悄的，车库里停放着6台机车，5台熄火，只有1台备用蒸汽机车还吐着热气。一名地下党员悄悄爬上了这台机车，踏开炉门，填上几锨煤，开了吹风机和气门，然后跳下机车。过了一会儿，这台机车慢慢开动起来，冲出库门，“轰卤一声就栽倒在转盘坑里，撞毁了机车转盘，6台机车全都被堵在段内，一台也开不出来，致使日军的物资运输延误了好几天，为八路军应对扫荡、做好战斗准备工作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兖州机务段 （如今的济南西机务段兖州段区）始建于1909年，段内铺设线路5条，并建有机车转盘 （手推式）、车库、煤台、水鹤和水塔。机车转盘位于段区整备场南面，直径20米。机车转盘北面有5条线路，南面设有扇形车库，内设5条股道。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经济快速发展，铁路运量不断增长。兖州机务段为了适应新形势的需要，于1950年10月对机车转盘进行了大修，并开始增设机车 “三角线”。大修后的机车转盘仍为人工手推转盘，整备车间设有专职的转盘工，其工作就是推转盘。随着胜利型和建设型蒸汽机车投入使用，机车转盘的长度明显不适应蒸汽机车的发展需要。1963年，机务段对机车转盘进行了彻底改造，将转盘直径增加到30米，同时由人工手推转盘改为电动转盘，转盘大池为混凝土结构，由此结束了人工推转盘的历史。

在修建新机车转盘的过程中，蒸汽机车还要继续运行，其转向只能靠 “三角线”来完成。有时因为时间紧，蒸汽机车只好逆向牵引。火车司机在逆向行驶时手不能离开闸把，身体也要像麻花一样拧着，非常不舒服。蒸汽机车的煤水箱在前面，机车运行生成的气流把粉煤吹进驾驶室，经常会迷了司机的眼睛。

进入20世纪90年代，蒸汽机车渐渐退出历史舞台。1990年，济南机务段解放型2401号、前进型472号蒸汽机车调出，这个段率先成为内燃机务段。2000年4月11日，济南铁路局最后一台蒸汽机车在兖州机务段正式退役，标志着全局牵引动力实现内燃化。由于内燃机车和电力机车两端都有操纵室，机车转盘的历史使命就此结束，有的被拆除，有的废弃不用。

机车转盘，在老一辈火车司机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它见证了中国铁路的发展，在历史画卷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