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离开我们好几年了,愧疚与思念常常萦绕在心头,特别是逢年过节,那种思念难于言表。由于身在异乡,只能遥望家乡烧点香烛纸钱、燃放一串鞭炮,替自己找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小时候,母亲经常教育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不要贪图别人的小利,要尊老爱幼,特别是要尊敬长辈。很多时候她不是说在嘴上,而是以行动教育我们。记得祖母在世时,母亲每天总是把洗脸水、洗脚水烧得热乎乎的,亲自端到80多岁的祖母面前,帮老人家擦脸洗脚。家里煮什么好吃的,首先是让七八岁的我给祖母端去。祖母的衣服被子脏了,母亲总是洗干净缝补好折叠得整整齐齐再给她老人家送去。母亲时常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对老人好,以后你的子女才能对你好。”

父亲和母亲一生节俭,待人诚恳、善良,不论是远亲还是近邻,只要谁家有困难他们都会给予倾心帮助。记得上世纪70年代,那年头农村的生活特别困难,很多人家到了二、三月间就断粮了。由于父亲在铁路工作,他省吃俭用总能节约一些全国粮票什么的,时不时寄点回家,我们就可以凭票买一些粮食补贴生活,这样我们祖孙三代一家6口人的生计就能勉强维持了。因此,在村里我们也算是“富裕”人家了。母亲的菩萨心肠在乡邻中是出了名的,不论谁家有困难,她总会送上一碗米或者几斤粮票之类救救急。母亲常常对我们说:“人要有感恩之心,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要懂得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还记得15岁那年冬天,我正读高一,在学校住校,不幸患上了重度流感,3天后我咳血了。母亲得知消息后,连夜从10多公里外的老家步行赶到学校送我去医院。学校距镇医院有1公里多路,母亲说背我去,我坚决不同意,坚持自己走。由于生病几天都未吃饭,走起路来昏昏沉沉。母亲见状后心疼地说:“儿子,看你都病成啥样了,咋不到医院找医生看看。”她一躬身硬是把我拉到背上,用她那柔弱的身体将已近1米6的我一口气背到了医院,母亲一直守在医院,直到我病好出院。

高中毕业了,我以30分之差落榜,未进入梦想中的“象牙塔”。落魄的我这时本应安心为父母分担家庭重担,可我却离开他们来到了铁路。在我将踏上人生旅途第一步的时候,母亲与我进行了一夜长谈:“到单位后要好好工作,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要听党的话……”为我指引了人生道路。我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工作1年后的春节因调转工地,有幸回家看望父母,我高兴地向母亲递上我工作第一年存的300元钱。母亲接过手后又原封未动地交给了我,我不解地看着父亲。母亲笑着对我说:“收下吧,你给我们的我收下了,这是我们给你的,拿去存着,你以后用钱的时候很多,谈朋友、结婚、安家、养孩子等等,家里现在能够维持,到了我们干不动的时候你有钱了我就要了。”话语很平淡,却透露出母爱的醇香与博大。

儿子3岁那年春节,我提前告诉父母,春节我们一家3口回家过年。母亲接到电话后兴奋地忙碌了好几天,杀鸡、宰鸭、打扫卫生……,母亲逢人便说:“我儿子一家回来过年!”准备好一切后,母亲就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我们到家的那天,父亲一大早就生好了取暖炉,把房间烤得暖暖的。母亲一直站在院子边那棵核桃树下张望,焦急地等待我们的身影。终于回家了,一进门母亲就抱着孙子舍不得放手,边亲边说:“回来了!回来了!”母亲的眼睛红了,泪水溢满了眼眶,我知道这是母亲思儿的喜泪。父亲翻箱倒柜拿出一筲箕核桃,端到我面前说:“这核桃就是我们院坝边那棵核桃树结的,家里3个孩子平分,这是留给洋儿的,丁丁他们姐弟俩已经给了。核桃是补脑的,孩子吃了好,要是你们不回来我就准备给你们寄来。”他边说边找来锤子敲了起来。那次回家只在家待了十多天时间,走的时候,父母一直把我们送到20公里外的县城。上车了,父亲忙着为我们放行李,母亲拉住我和妻子的手叮嘱:“要好好照顾孩子,在外面工作注意安全和身体。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免得我们挂念。”说着说着,母亲的眼睛红了,慈爱的泪水溢出了眼眶。我望着母亲那布满沧桑的脸庞,心里阵阵疼痛。

社会发展了,日子也好过了,我的孩子也长大了,我也有了自己的房子。这时父母也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及一天了。我与妻子商量,准备把父母接到我家休养休养、享享清福。我还特地赶回老家接父母到我家,可母亲却说他们习惯了农村生活,城市人多、车多、空气不好,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走。我也因工程工期紧,在家只待了两天时间就匆匆返回工地。离家时,母亲一再叮嘱我,春节一定要带着妻儿回家过年。离别时,母亲那期盼的眼神,成了永藏在我心中的记忆。

母亲离开我们走了。在母亲下葬的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送别的路上,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看着黄土一点点把灵柩掩埋。那一刻,撕心裂肺般的痛包裹着我,我内心不停地在呐喊:妈妈,您怎么舍得离去?您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儿子还没来得及报答,您怎么忍心离去?痛,刻在了记忆深处。

如今,时常梦回老家,小院还是那样整洁,父母的笑容还是那样慈祥,母爱还是那样醇香,醒来却是泪眼朦胧。

“鸦有反哺之孝,羊有跪乳之恩。”今生怎么报答您,我的父亲、母亲!

□宋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