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良

又逢周末,信步到玄一阁去找彦子闲聊。看到货柜里摆的几方抄手砚,我说: “还是这种砚好用,现在人把一些砚雕龙刻凤,弄得太繁复,砚池却开得很蹩脚难用。就像写文章的以文害意,舍本逐末。”彦子于是拿了一块,说: “送你一块!”

彦子从来没有给我刻过私印,都知道我们是好哥们儿,谁会相信我手头竟然没有他的一点真迹?我也曾提出过请求,他说:“等你认真写字的时候再说吧。”可是我手头笔墨纸砚一大堆,却总也没有 “认真”起来。趁此机会,也让这位老兄出出手。于是我说:“你要送我,刻上几句砚铭呀。光给我这个有什么意思?”

过了两周去找他,适逢另一个书友在。我问彦子: “给我刻了砚铭了吗?”彦子说:“你要那么急呀?刻什么字呀?你给我词嘛。”好嘛,半个月了,还是我急,篆刻名家还要我给他想词!一旁那位书友插话道: “我请你给我刻的名章你还没给我呢!”彦子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瞧瞧,人要有了名头,就端起来了,手紧着呢。

回家一琢磨,想到王世襄为吴晓铃铭侯宝林赠竹杖的词句 “节可持,洁如玉。健君行,地脉缩。贻者何?东方朔”,以古之滑稽喻相声名家,饶有趣味。于是仿着这个意思,写下几句 “一片顽石,云根割出。点染松烟,写彼真如。贻者何人,玄一阁主”。可惜我找不出哪个古人来比拟彦子,于是文字间的趣味就减了。

抄手砚者,形如撮箕,一片顽石,最为朴拙,也就卖几块钱吧。倘以物价而论,价值几何?这一片砚石,落到我这个总也 “认真”不起来的人手里,想来也用不了几次,家里上千块钱的砚还不是一样寂寞。纵使我和彦子身后无名,后来的人从土里刨出来这块石头,研究研究那几行字——玄一阁主是谁?到底是送给哪位高人的?说不定也上上他们那个时代什么媒体的 《探索发现》节目。

竹木石头,染上人文气息,才会为人所重视。如果要让它加倍被人重视,那只有我真正 “认真”起来。唉,谈何容易!